藩国农历九月底的阳光
偏方秘方 2020年07月17日 浏览:2 次
农历九月底的阳光,看上去还是那样白花花的耀眼,但是却已经没有了夏天的火热。村东头菜园里成片的大白菜在晨光下散射着逼人的绿色,融合在腾腾的水汽中,让人看上去一片迷茫。早起的人们已经浇完了自家的菜地,回家吃饭了。偌大的菜园里只剩下几个老头子还在拾拾掇掇。远处几个半大小子还在疯跑,咋咋呼呼地,和跟在屁股村子上空弥漫的炊烟渐渐地散去了,各家各户叮叮当当做早饭的声音也消停下来。村口小卖部的洋铁板门案早就高高地撑起来了,店老板那张黝黑呆滞的大长脸准时出现在橱窗口。小卖部的墙根下陆续的热闹起来,不大会的功夫,就有好多个老汉自带着座位前来就坐,一字儿排开,各就各位,井然有序。
这些个老汉,都已经到了七老八十的年纪,身体大多都已经垮掉了。每年一入秋就早早的换上了棉衣,带上马扎,聚集到这小卖部的墙根下晒太阳。只见他们服装千奇百怪,破破烂烂,个个面色枯黄,皱纹深刻,浑浊的眼睛深陷眼眶;偶尔有几个两颊潮红的,那多半是深度肺痨,喘起气来活像是在拉自家的破风箱。他们个个神情迟缓,表情麻木,整天窝在墙根下,抽着自己家种的旱烟,晒太阳。偶尔有个把外乡人路过,老汉们便像看电影或是欣赏艺术品一样从头到脚咋咋叭叭,揣摩不已。村外的世界经济飙升,时空轮转,这里却是始终如一,自顾自暇。这些个资深的老民顽固不化,自赏自乐,自封为“等死队”或是“青霉素队”(山村里经济落后,小病不管,大病也只是几针青霉素,过了,就自生自灭,任其自然)
然而,正是这些老汉,他们才是这乡村的真正主人。出生在这里,也在这里老去。他们猥琐,麻木的面具之后,蕴含丰富,意味深远。村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已经过去的历史,正在上演的闹剧,这些老汉们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们当年也曾是这些故事的主角,现在呢,年老体衰,精力不济,只有退居幕后,做个旁观闲人。这支队伍里面也是层次分明,生旦净末丑井然有序。他们每天准点上班,按时作息,直到驾鹤西去,这才真正隐退。但立刻又有新人,隆重入伙,所以,这舞台竟然是经久不衰。
这墙根下的舞台,每天最后一个出场的一定是人称“张瘸子”的残腿老汉。这位老汉自幼不幸,天生残疾,被家人扔到野地里,却又被庙里的道士捡回去抚养长大。在庙上,道士们念经做法的那一套正经家业他都没有学会,却只喜欢跟着师父四里八乡的赶白事(当地农村把丧事叫做白事),也无非是为了混几顿饱饭。久而久之,他就学会了白事主持的那一套。成年后离开庙上,成家立业,但由于身体残疾,不能干农活,也只好学着他师父的样子,到处帮帮白事,养家糊口。几十年下来,可能是红红白白的事情看的多了,所以老汉身残胆大,不惧鬼神,并且为人豁达。现如今在一帮老兄弟队伍里威望很高,老汉们也都离不开这知天晓地,说东道西的拉呱(讲故事)高手。
日子,被这伙老汉们咂摸得迷离悠远,又滋味十足。
可是今天早上,眼看着日上三竿了,老张还没有出现,这让大家很是放心不下。“嗯,这个瘸子,光在人家拾掇死人,别是自己也爬插上家堂桌子了(当地农村风俗,人死之后,逢年过节被家族后辈请上祭桌拜祭)!”人群中有人嘀咕道。“你个二游子,说出个话来就和放屁一样,你咒人家干啥?”老倔头脖子一梗呛起来。“哎----这个人哪,你寻思着死有那么容易么?老天爷不叫你受够了折磨,挨够了搓揉,咋能轻易放你去享福?”老李三拖着长腔,唉声叹气。“哈哈哈哈,你们这伙老东西,整天就知道学那些娘们,背地里胡咧咧,看看,老张这不是来了,壮实着哩!”刘大个子几句话让大伙精神一震,纷纷抬起头来顺他指的方向张望。
果然,只见老张摇摇摆摆直奔过来:揣着两只手,腰里缠两圈破围巾权当腰带,牢牢捆住老棉袄,腰带后面斜插一杆老荆木疙瘩烟袋秆,下面挂的黑布烟袋左摇右晃;头戴老式的棉军帽,年深日久退了颜色,白泛泛的;帽子两边的护耳软软哒哒,半垂半翘,随着步伐张牙舞爪,此起彼伏;老张的大步更是矫健有力,东一摇西一晃,似倒非倒,扣人心弦,却自有章法;远远望去,脸色黝黑,胡子拉碴,逢人跟他打招呼也不搭腔,嘴歪眼斜,馋涎欲滴。
“老营生子们(老家伙们),没法过咧!”脚步未到,先声夺人,唬得大家伙一愣。“歪达子(老张绰号)就会胡咧咧!有谁抢了你的饭碗?”两腮潮红,黑干精瘦的老李三向来不服老张,“哼,我当是谁,还是俺三表叔。你还别不信,庄东头老林(当地农村称坟地为林地)上,那伙公家人就要开始动手咧!”这一下,震惊全场。
好个老张,不慌不忙,找准自己的老窝,一屁股坐下去,伸手抽出老家伙,乌黑油亮的老荆木疙瘩烟锅,往烟袋里紧着剜起来,再也一声不吭。他环视一周,看着那些老汉,一个个伸着脖子,咧着嘴,几颗黄牙龇龇着,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的话,心里好不得意。
“动手干啥?难不成还要刨人家祖坟?”黑瘦老李三一脸不屑,布满红丝的小眼斜睨着老张。“哼,俺那三表叔,你寻思人家和咱爷们一样吃斋念佛?人家可是整天大鱼大肉,火大着哩!”老张往怀里摸来摸去,半晌才摸出火柴,点上烟,吧嗒吧嗒起劲地抽起来,又不做声了。
“他大叔,咋着咧?还真动手平坟?你见来?”麻杆一样干瘦的刘大个子稀疏的胡子一阵乱抖,顿时咳声大作。“夜来后晌(昨晚),咱村那大书记找我来,指使我去老林上烧吧烧吧,还得偷着摸着地,我可没答应他来,咱老张可不办那缺德事!”
“唔……”老汉们纷纷点头,就连老李三也不由脸色郑重起来。“他大叔,你觉摸着,这回村里能抗得住吗?”刘大个子压低声音,紧靠到老张的耳旁问道。又是一阵吞云吐雾,老张只是哼了哼。
老汉们一个个缩着脖子,竖起耳朵,默不做声,只把眼睛瞪得老大,盯希望加强与中国纺织服装企业的合作着老张。半晌过后,老张又张开了嘴,“顶上压得紧,不动动土也对付不过去!”;“也是,怎么也得对付对付,找个开刀的!”老汉们纷纷附和,“伤天理的事也有人敢干!也不怕坏了阴德!”。
“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平坟扒墓这些事又不是没干过!顶上的考虑和咱老百姓能一样?!”老张又梗起脖子,斜起老眼,“叫我说,找个没有主的孤坟堆子对付对付,有那么个事就行!反正这也是叫平了坟头了!”又是一阵附和声,老张更是兴致高涨,“哎嗨,那些孤坟野鬼的招谁惹谁来?我光说,人鬼一理啊,人家正好好地住着,你非得去惹人家干啥?”。
嗡嗡嘤嘤一阵乱议,大家各抒己见,各执一端,难以定夺,老张一声不出,闷头猛抽。
“这个事啊,我估摸着,该从毕千子坟上下手!”老张一言道出,全场吃惊。“怎么说呢,老毕家没了后人咧,是个孤坟!再说那毕千子也不是好玩意子!”当下,老汉们群情振奋,随声附和;这可叫新近入伙的几个老汉闷了缸,“毕千子?还真有这么个人?不是老辈子人传说的飞贼么?你个歪达子光胡说八道!”。
“哼哼,没有这么个人,老林东南角上那半块无字碑头子是谁的?”老张又耿起了脖子,抬起棉袄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坟后树碑压邪气,那是镇住他的,要不的话,那还了得?!”老汉们一听这话就知道老张的话匣子又打开了,都纷纷停住了嘴.
“哎-----嗨------也没有几个人还记得他了。七八十年前的事了,还是俺那死鬼师父整治的他。也忒狠了,人死帐销,还是把他镇压住了,坟后树碑,俺师父临死都不闭眼!道家门里人心善啊,讲究个慈悲心肠。俺师父自己说,叫毕千子这个死鬼把他锁了命,到那边还是得还他的帐!”老张慢条斯理,咋咋叭叭,絮絮叨叨。
“不治也不行,老毕家的人跪着求了俺师傅一整夜,嗯,是他亲爹啊!你说说,亲老子祸害自己亲生儿子,啥滋味啊?”村里原先唱过戏的台柱子老翟头(脑血栓后遗症)说话口齿不清,接了一句:“戏文里头这叫大义灭亲!”“是这么个说法,都是逼得啊!”又有人随声附和。
老汉们都默不做声,一阵阵浓郁的土烟味弥漫起来。阳光越来越亮,气温也慢慢地升起来。
“俺师父经常拉,那年冬冷,早早的就下了雪。光那屋檐底下的冰琉璃锥子就有二尺多长,这几年哪有这么冷过?人也穷,糊粥汤子稀得都粘不住碗!也是饿着咧,那时候毕千子也就是十二三的半大小子。你寻思寻思,了得啊?肚里空的慌,天大地大不如肚窟窿大,喉咙眼子啥时候能填满?”
“说起来,毕千子也是孝子,也懂仁义!乡里乡亲的都是穷人家,他从不祸害!都是上关外去,一翅子就到!你寻思寻思,成百上千里的路,跺跺脚的工夫就打个来回,还背着一麻布袋粮食!咱这里大晴的天,他那身上竟然匀和和地铺着一扁指厚的雪!。刚开始那些日子,都没有信的。他家里那老人害怕他祸害乡亲,就是一个打啊,朝死里打。新麻绳泡上水,往那肉里杀……俺师傅亲眼见过,那时候,他也才是个二青头年纪,吓杀!毕千子不是凡家人,精瘦精瘦的个半大小子,你打他半天,那个血都湿透了裤腰,顺着裤腿脚就淌到那脚脖子上,他硬是不做声;舌头都咬碎了!你说跷蹊吧,天一擦黑,他就又精神起来!那个绳子就捆不住他了。别人一转眼的工夫,他又不见影了!折腾一宿,也知不道上哪里去,回家来又是满满当当的一袋子……再后来就见着银锞子了,一水的银锞子,官家的、私家的都有,都盖着大印,你说不把个老人吓杀?你别看人家老毕家小门小户,忠厚着哪,老几辈子都是本分人!”
“日子一长,全家上下就合计上了,背着人商量,整宿整宿地商量,就想到不好处了……”老张停住了嘴巴,愣起神来,任凭口水顺着乱哄哄的胡子茬流下来也不管。
他脑海里仿佛出现了几十年前的那一幕:那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小子嘴里哇哩哇啦,远远地躲在家门外的大柳树底下,任凭家里人怎么叫唤也不回来。老毕家的青壮男子追上去想抓他,可那小子俩脚丫子一撒,比兔子跑得还快,谁也撵不上。大人们一回到家里,那小子立马又跟着回来,又踞在大柳树下哇哇乱叫。
最后,毕家人实在没法儿,就让他亲娘上。毕千子他娘手里端着一个葫芦瓢,里面是毕千子最爱吃的黑枣猴儿,平常舍不得让他吃,这回端了满满的一瓢,召唤他。毕千子他娘哭一声,骂一声,又叫一声“儿哎---”召唤了半天,毕千子许是饿坏了,实在馋那些黑枣,就慢慢地蹭过来。刚一到大门口,就被藏在门后的叔伯们给摁倒在地,一阵吆喝就上了绳,捆得像个笸箩。
毕千子他娘看到儿子被捆,把葫芦瓢一扔就要往前扑,嘴里一声“俺那娇儿哎----”一口气没上来,就倒在地上昏了过去。从此以后,她可就再也看不见她那哑巴儿了。
说起来,老天爷生养万物,就数人心最狠!他那些叔叔大爷们手里,一把杀猪刀转了一圈,都下不了手,最后还是他亲爹,递上的第一刀,那手脖子也发软。“X你娘的,千子你别乱动!X你娘的,千子,你别怨你爹狠心!谁叫你不学好来,祸害人家!X你娘的,儿啊,你走好啊!别怨你爹!哎---老三,老三,你接把手,我岔气了,肚子疼!”
毕千子一开始还拼命地折腾,可等他爹把杀猪刀往他心口上一插,他就呆住了,大张着嘴巴,眼睛瞪得炸出眼眶,红通通的,死盯着他爹。毕老二架不住儿子的眼光,瘫倒在一旁,把刀子递给毕老三。毕千子这才闭上嘴巴,紧咬着牙,一声不吭,那双红眼谁都不瞧,还是往死里盯着他爹。大家伙围在一旁按手的按手,按脚的按脚,心里全都怕得要命,毕千子眼里嘴里一股股紫血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最可怕的还是那双红眼,那个恨啊,恨天恨地的恨,往死里盯住他爹。
一连就是十三刀,毕千子这才不动了。他那一双红眼睛里的火气却到底也没熄灭,让所有在场的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睡里梦里都吓得哆嗦。
毕千子的老爹自打那以后就落下了个怪病,经常从喉咙口里一直撑到脊梁骨的冰冷酸疼,啥方子都治不好。只有不时地去庙上,找老张的师父,求点符水喝了才勉强好点。
据说毕千子死后一年多,村里人还经常听到他在他家大门外的老柳树台子周围叫唤,半夜里一直嚎到老林上。村里人都说他那是死的太屈啊!老毕家没办法,只好到庙上央求老张的师父想法治他。全家老少爷们都去了,跪在庙里,求了一夜。老张的师父这才出了面,下重手拾掇了毕千子……
蓝色的土烟浓郁地一阵阵腾起来,老张那张黑脸被笼罩起来,朦朦胧胧的。众老头眼见老张不再开口,都兴致索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猜测了一番,也就不再言语了。
越来越热的秋阳下,村里这墙根舞台终于静了下来。小卖部里不时有些小孩或是娘们前来买东买西,他们叽叽喳喳,大呼小叫,热闹非常总投资4.5亿元的贵族学校也揭开了神秘面纱。墙根下,老头子们全都鸦雀无声,再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起这人间闹剧来,做回了乡村生活的忠实观众。
共 4879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初冬,暖阳,历尽沧桑的老人,跌宕传奇的故事,在作者笔下,原生态的乡村风情和人物像一幅生动的水墨画,安详而醇厚。故事之中有故事,作者在讲述当前情景的同时,借老张讲的故事再现了飞贼毕千子的传奇与冤屈,将山野村民口中代代相传的离奇故事以感叹的方式呈现。作品文字成熟凝练,恰到好处的方言运用使得作品呈现出浓郁的地域色彩,对人物的描摹亦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情节的推进更是给人水到渠成的流畅之感。佳作共赏。【:瞳若秋水】
1楼文友: 22:15:0 作品对人物的塑造非常成功,几个老人各具神态,栩栩如生。欣赏,问好。 秋水横波远8 62 91 7
2楼文友: 22:16:40 欢迎青铜入驻江山,感谢首次亮相就带来精彩作品,水想提醒一下,下次投稿应注意排版与标点。期待更多精彩,精益求精。 秋水横波远8 62 91 7
回复2楼文友: 12:07:45 谢谢提醒,下次一定要注意!
回复2楼文友: 15:40:0 秋水老师您好,感谢您的指导?如有问题请教,该怎样联系您?
楼文友: 20:10:1 我的8 62 91 7.离开江山,久未打开这里,刚看到。 秋水横波远8 62 91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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