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国皮画

摘要：成亲那晚，他亲手将她杀死，从此，前尘往事不复见。亦是成亲那晚他将她“画”活，从此，她只属于他。他的爱，太过狠毒，也太过独霸，所以，他注定要失去她。 1

临安城的年轻巨贾沈傲沈公子于一个月前娶了与他青梅竹马的白氏水若，虽然婚礼当日出了点差错，可婚后二人琴瑟合鸣，甚是恩爱。

“夫人，今天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呀？”丫环雀儿抱着一大包的东西小跑似地跟在白水若的身后，有些抱怨地问道。

“少爷去了京城许久，明日便要回来了，给他买些东西补补身子！”丢下了这么一句话，白水若没有再搭理她，继续朝前方走去。雀儿抱着那些东西，一路上不停地小跑着，方能跟上白水若。对于她的步伐之快，小丫头甚是惊诧，宛若一张纸那般轻盈。

转眼，便过了大半条街。

又一转眼，便来到了城西的画铺。

白水若正对着画铺中堂的一幅山水人家画看得入神，雀儿喘着粗气奔进来正想说点什么，在看到这画时，不由得“呀”了一声。

白水若和画铺掌柜同时向她投以询问的目光，小丫头尴尬地揉了揉鼻头，嘿嘿地只说了一句，这画有些顾公子画的风格。不料掌柜的却眼冒金光，大赞她有眼光，还说了一席有关顾公子的好话。

白水若从掌柜的口中得知，那位顾姓公子，名离安，字洛，是临安的一大才子，诗词歌赋皆有所造诣。还从雀儿不经意的话中知晓，在她与沈傲成亲的那天，顾离安作了一幅鸳鸯图送与二人，只是沈傲不是很喜欢，并不让下人们再提及。

这些，白水若都不知晓。

2

“相公，此次的京城之约，生意可否有望？”白水若一边替沈傲捏揉着双腿，一边关心道。

躺在床上的沈傲慵懒地睁开双眼望向自己的妻子，叹息道：“为夫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只为了见你，你却对我的身子骨毫不关心，可叫我好生伤心呐！”

听他这么一说，白水若立刻厥起了嘴，丢给了他一记白眼，狠狠地捶了一下他的腿，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沈傲见她有些生气了，撑起身来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宠溺地说道：“好了好了，逗你呢！可有想我？”

白水若突地红了双颊，有些娇羞地躲进了他的怀里，如火的一袭红衣衬得她似一朵怒放的红梅。

不语，便是承认了。

“相公可认得顾离安？”

白水若的话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一道难以令人发觉的冷光闪过沈傲的眼中，旋即，他笑着揉弄着妻子的发丝：“为何提及此人？”

水若并没有发现他的语气中的不快，只是道出了那日在画铺的所见所闻，对顾离安的画艺颇为赞赏，还将那日在画铺买的那幅山水人家画打开呈至沈傲的眼前。

“他的画是有些妙，”沈傲将她手中的画接过，合起，“你认为，他和为夫，谁的笔墨更妙？”

水若听出了他话中的意味，掩嘴一笑。于是，顺着他的意思，对他的画做了一番好评，道是堪称一绝，无人能及。

沈傲有些得意，随口道：“那是自然，我都能将你画活，能不绝吗？”

白水若听得有些呆愣，正待问清他的意思，却被沈傲蓦地吻住了唇，生生地咽下了正待问出口的疑问。

“顾公子，可是又作了新画？”画铺掌柜大清早一开门，便见顾离安拿了两幅画立在门口，甚是欢喜，连忙将他迎了进来。只是令他弄不明白的是，这个满腹才华的年轻人，却不参加科考，若是他去，定能高中。

虽是怜悯可惜，但自己的小店还得靠他才能撑到今日，如此想来，倒也希望他不要功名。

“‘红梅淬雪’和‘浣纱图\\\\\\\\\\\\\\\'。”青衫布袍的公子打开画，一幅红梅傲然怒放，星星零零的花蕾似是血滴一般狰然欲泣；一幅素女浣纱，阿娜秀丽，青纱凌舞，女子似笑非笑的眉间，绽露无限柔情。

掌柜的看呆了，竟连赞赏的话都不会说了，到最后却是越瞧越有些异样，唯唯诺诺地，只说了一句清晰的话：“这画上的女子，跟前几日来小店的夫人可真像啊——不，简直是一模一样！”

正在合画的顾离安闻此，不由心头一顿，合画的手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4

自打白水若买下了那幅顾离安的山水画之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画中的事物：巍峨矗立的青山脚下，一个竹楼屋舍孤零零地坐落在那。屋前，有零散的几株梅花。一名白衣素裙的女子执梅而立，女子的面容无法看清，但可以肯定，必是清丽绝色，温婉动人。

这女子，倒是画中不曾有过的。

本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梦，可是每晚都会出现，倒令她心生了无限的疑惑。索性，她要去寻到那个地方，一探究竟。

出了临安城，回想着梦中的一些场景，白水若来到了一片菊园。满地的黄，映着她的一袭红衣，宛若秋菊与红梅争辉一般，妖娆之至。

沿着花间的小路，她来到了一条小溪旁。隔着流水望去，一座巍峨的青山矗立眼前。山脚，便有一人家，还有那些未开放的梅花。

这里，与梦里画中如出一辙，是那般的真实、熟悉，但同时也是模糊不已。

究竟，有什么被自己给遗忘了呢？她这样想。

白水若有些怀疑地迈开了莲步，踏过木板桥来到了梅树下。梅虽未在深秋绽放，但她仿佛看到了一朵朵红梅纷纷齐放，还有一位素衣女子执梅而立。那张脸依旧如在梦里那样模糊不清。

知道是自己陷入了短暂的幻觉，便回神不再细想。

房舍是由竹木搭建而成。白水若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着的门，一股淡淡的竹香扑面而来。

屋内的一切都是如此井然有序，且一尘不染，定是小屋的主人每天都要打扫一番。此刻主人不在，自己却贸然地闯进，白水若低下了头，心生一股歉疚之意。

小竹屋的右侧是一间厢房，室内的竹香夹杂着淡淡的梅香，令她很是舒畅。室内的装饰朴素淡雅，且不乏女子的气息，与左边浸着墨香的房间有着本质的区别。她在脑海中略微地想象了一遍拥有这间厢房的女子的模样。

“水若？”

突闻有人唤自己的名字，白水若蓦地转过身来，但见一青衫布袍的俊秀书生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他……有些面熟？在哪里见过呢？……

也许是这房子男主人吧！思及此，白水若施施然向他行了行礼。

见她如此，顾离安心里的兴奋瞬间散去。为何……如此？他读不懂水若的行礼，他们之间何时便得这么客气？他更读不懂水若的眼神，他们何时变得如此生疏？他有些狐疑，欲走近，将她搂在怀里，可她却躲得远远的：“小女子与公子素未谋面，初次见面便如此轻佻！瞧公子是位饱读诗书之人，怎地这么放肆，倒是罔读了圣贤之书！”

顾离安僵硬地立在那儿。她，居然说了这么生疏的话？还如此评价他！

“水若，为何如此？你怎会……对我如此生疏？是沈傲逼迫你？还是——”

“公子这话是何意？”白水若有些恼怒，打断了他的话，“相公待水若向来很好，只是水若与公子并未有过结识，何来生疏之说？”

未曾相识，何来生疏？

顾离安始终不相信白水若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可她的眼神却是那样陌生。也许，是沈傲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将他们的过去忘得那样彻底。

沈傲，你何其狠毒！夺走了她不说，还令她忘却了我。

5

白水若心不在焉地对着镜子梳妆，心里反复回想着那日的情形，以致雀儿对她的几次呼唤她都不曾听见。

听顾离安说，他和她，以及沈傲，本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三人感情深厚浓烈。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二人对白水若的感情渐渐显露。白水若对沈傲只有挚友情，以及兄妹之爱，对顾离安，她却是真心恋着。正当他们俩人准备双宿双栖之时，一切，忽地发生了改变。

白水若竟在一夕之间嫁给了沈傲。

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顾离安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离开自己，多次在她成亲之前找她，想一问究竟，可每次都被沈家人阻拦了。大婚那天，顾离安将那幅他与白水若一起作的鸳鸯图拿了出来，并在婚宴上大闹开来。沈傲一气之下，将他赶出了沈府，并不许他与自己的妻子再有来往。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嫁与别人，却又无能为力。顾离安整日的借酒浇愁，就连三年一度的科举他也放弃了。

“夫人！”

不知这是第几声呼唤了，雀儿都有些莫名了。在看到她回过神来之后，雀儿小心翼翼道：“少爷等您用餐呢！”

白水若笑着应了她，放下手中的桃木梳子，起身便向前厅走去。

对于婚前的事，白水若从未去想过，可真正去想时，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她对顾离安说的那些往事有些质疑，每每询问沈傲，他都予以否认，或是拒之不答。这让白水若心里的疑虑更大了。至此，夫妻之间的矛盾也愈深。

草草用过午膳之后她便借口回到了房内，在回廊之处调了方向，辗转来到了沈傲的书房。在书房外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推开了门踏了进去。

沈傲站在离书房不远的走廊里，望着妻子进了书房后，冷哼了一声便拂袖离去。

雀儿和顾离安都曾提起过那幅鸳鸯图，可沈傲却说根本就没有什么鸳鸯图。他的眼神闪烁不定，许是隐瞒了什么。白水若想，找到了画，就会弄清楚一切吧。可是找遍了整个书房都无果，也许，是雀儿记错了，亦或许是顾离安愚弄了自己。相公对自己宠爱有加，岂会骗了自己呢？

呵，顾离安，你可真是愚蠢啊!以前你就输给了我，现在，还妄想将水若从我身边夺去？哼，自不量力的东西！

昨日，顾离安找上门来揪着沈傲的衣襟质问他对水若做了什么，他犹记得当自己抛给顾离安这一番话时，顾离安咆哮着冲向他的样子。

沈府的一群家丁毫不留情地将他拖到院子里棍打脚踢地狠揍了一顿。待到他面青红肿之时，沈傲方才喝住下人，蹲身而下，嘲笑地拍了拍他被打得血淋淋的脸庞：“这回，你又输了！”话毕，又用力地踢了他一脚，随即便将他仍出了沈府。

想到他拖着几近残废的身子离去时的样子，沈傲得意地大笑起来。

沈傲对顾离安是恨之入骨，是他害得自己在新婚之夜失去了水若，是他害得水若这些天不理自己了。虽然白水若并没有记起过去的事，但有顾离安一天，她想起以前的可能便就多了一分。只有，除掉他，自己与水若才能长相厮守。想到这儿，沈傲的嘴角勾起了一个阴冷的弧度，拳头也握得轻冽做响。

6

白水若绻缩在房间的角落，眼神迷离，浑身发抖。在她脚边不远处，是一幅散乱的画，画上画着她的模样，红衣妖娆，笑靥如花。

她颤抖着双手将地上的画拾起，忽然，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晌午，她在沈傲的书房未找到那幅鸳鸯图，正欲离去，却在一个不经意间瞥见了书桌上的画——画中的人儿正是她自己，只是她从未见过。

也许是相公作完后忘了给自己吧！寻思了一会儿，白水若走近了书桌，将画像拿起。画的质感很细腻，仿佛少女的面皮一般。白水若抚摸着画面，正欲仔细端详时，却突然觉得脚步虚浮，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这是哪里？恍惚间，白水若来到了一个房间，其内布置得有些素雅，淡淡的竹香中夹杂着梅花的清香，这味道，有些熟悉。

对了，这不就是顾离安的竹舍么？为何会置身于此？

“相公？”不知何时，沈傲来已到了她的身旁，她愣愣地走向了他。

沈傲始终沉吟着不曾言语，脸上的神色也十分不佳，然而这些，白水若都没有意识到。

突然，白水若被沈傲打横抱起，扔在了床上。她吃痛地皱了皱眉，但见沈傲双眸通红，丝毫没了往日的儒雅，宽大的双手不断地撕扯着她的衣服。

终于，她知道了他的意图，于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妄想推掉他，沈傲却一把将她推回，并开始疯狂地亲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白水若拼命地挣扎呼叫，奈何没有一个人应她，而她又怎拗得过沈傲的力道呢？

最后，只有放弃反抗。

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身子缩在床角，看着床褥上的那一点腥红，白水若的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坠落。沈傲懊恼地、怜惜地看着她，说，他会对她负责。

7

三日后，白府。

一袭琉璃璎珞喜袍戴，一点朱砂眉间印。望着眼前的这个美人，媒婆简直乐开了花，将白水若夸得天昏地暗，仿佛娶妻的是她自己一般。

白水若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的红嫁娘，忍不住酸了鼻头，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吓得媒婆连叫晦气。

花轿如期到了沈府，沈傲早已盛装等候。成婚之礼进行得很快，也很顺利。沈傲剑眸微挑，瞧着眼前被绣凤大红盖头障住面颊的女子，心中暖如春。

新人被送入了洞房，沈傲带上了新房之门走到外间陪伴他那群不依不饶的朋友。

房中红得刺眼，白水若垂首看着那双大红绣鞋，心里酸涩不已。

——以前，她许诺了谁白首不离？又是谁许她一世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