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国红棉袄

（1）

农历冬月，静谧的乡野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暖洋洋的太阳晒得婆姨的脸蛋放光心田似蜜。

秦宝柱哼哼着当下流行的情歌调子走向空场上的草垛，他准备躺着晒一下午的太阳，期望将一年的疲惫晒得烟消云散，将一年的愁苦晒得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草垛有一人多高，秦宝柱像特战队员一样远远地起跑，在吃了两回闭门羹后终于爬上了厚厚的稻草垛。上去后他把身子彻底放倒，双 叉，双手伸直，闭上眼，任凭太阳光从里到外的晒。渐渐地，秦宝柱进入了梦境，他开始在梦的王国驰骋——“秦宝柱，我是观音菩萨派来的送子娘娘，听说你很想要个儿子？秦宝柱应声道：‘我天天烧香祈祷，可媳妇就是不会生儿子，只给我养了仨女孩。’送子娘娘道：‘这有何难？’秦宝柱立即向送子娘娘行跪拜礼，请求送子娘娘赐他们一个儿子。送子娘娘用金枝从宝瓶里汲取仙液浇到秦宝柱的头上，秦宝柱立刻感觉一道光环绕身并伴有氤氲四起。渐渐地这个光环离开他并浓缩成一个小圆点，他吃惊之余这个小圆点开始往上长，慢慢地现出人模样。圆点渐渐变成一个身披红袍，身材威武，脸形似自己的一个男孩。秦宝柱不知所措，纳头求饶：‘神仙呀，我秦宝柱从没有做过坏事，你不要伤害于我？我家中尚有年迈的老母和仨个女儿。’那男孩将红袍脱下，神情专注地目视秦宝柱道：‘爹爹请起，爹爹为何向我下跪？秦宝柱全身战栗腿肚子疲软得支不住身子。良久，红袍男孩将秦宝柱扶了坐到椅子上，他跪向秦宝柱拜道：‘爹爹请受孩儿一拜！’秦宝柱惊魂未定，他偷看了一眼红袍男孩，他越发恐慌，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红袍男孩复言道：‘爹爹不喜欢我吗？’秦宝柱恐惧地目视红袍男孩，他不知所言。红袍男孩复又行一礼，站起，侧立。秦宝柱始终一言未发。忽然，一声惊雷响彻山谷，一阵狂风席卷大地，秦宝柱为躲避风沙将眼闭上，待他睁开眼时红袍男孩已不见了踪影。秦宝柱心里一沉，他环顾四方仍不见红袍男孩，他咒骂自己，他捶胸顿足，他嚎啕大哭——”

（2）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惊醒了秦宝柱，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眼睛，眼眶边俨然有泪痕。他微微睁开眼，暖暖的冬日已走过了另一道山梁，桔红色的太阳再过两道山梁就行将完成今天的旅程。秦宝柱收肠刮肚反刍梦里的事，一转眼间大部分情节已无法复原，但他依稀记得红袍男孩长得像自己，红袍男孩叫自己爹爹！

草垛是天然的席梦丝床，伴着一阵脚步声停下就聚集起五六个人，还有两条忠诚的大黄狗尾随而至。秦宝柱于这个草垛有一种主人之感，他要给这些后来者主人般的温暖，他摸索着从衣袋里掏出一包卷烟，依次给每一个后来者发了一支带过滤嘴的卷烟。

暖暖的太阳光照得每一个人的心痒痒，这是劳苦人一年中最潇洒的时光。大家有说有笑，调侃声此起彼伏。不知是谁引出一个不合时宜的话题——养儿不防老！草垛上的男人们围绕这个命题展开辩论，五六个人持两种观点，辩论演化成争论，争论发展成攻击。秦宝柱和其他仨人认为养儿防老是天经地义的事，另外俩人则认为现今这个社会养儿养女都未必能防老，还得靠自己和国家的大政策？一时间，草垛变战场，唇枪舌剑交织着乡里土话堪比一场战争戏的花絮。秦宝柱始终坚持认为儿子在养老方面比姑娘可靠，他举了好几个例子，无人反驳，亦无人绝对认同。

熟不知是乡里人员要分流人的直率还是有意要激怒秦宝柱，其中一个中年人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道：“宝柱爷，你家仨姑娘，要是养姑娘不能防老，你还养了做啥？你这不是明显在骗我们吗？”按理说，这样的话可以理解为秦宝柱口是心非，其实他挺喜欢姑娘，养姑娘也一样养老送终。可是，偏巧秦宝柱不领这份情，他涨红了脸，一跃从稻草垛上跳起来，指着那人破口大骂：“老子是只养了仨姑娘，咋？”全场静默，唯有草垛上那两条大黄狗仍然伸着长舌呼哧呼哧的喘气。秦宝柱见无人接话复又添了一句：“老子也会有儿子，老子做梦都有儿子，老子天生就有儿子，老子就是要生个儿子来养老送终！”秦宝柱一口气说完这句很有分量但大家认为不大可能的话后，远处一个男孩冲草垛子上的人喊：“爹，吃饭了！”草垛上的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应声跳下草垛，并哼哼着：“妹妹你走西口，哥哥我心里难爱……”走了。其他几个人也渐次跳下草垛,最后只有那两条大黄狗与秦宝柱做伴。

（ ）

太阳偏西，山区最后一缕霞光投射在秦宝柱的脸上，他猛烈地抽搐了一下。没有了阳光的冬日是寒冷的，两条大黄狗早已溜回各自的窝，草垛上留下了几个被人和狗压出的坑。

秦宝柱神经质地冲着远处一棵白杨树上正呱呱叫的乌鸦骂道：“我咒你祖宗！”那几只乌鸦仿佛听得懂人话，它们齐整地冲秦宝柱又连续“呱呱”大叫了几声，然后集体保持了缄默。秦宝柱再次冲那几只乌鸦大骂，但无论他骂乌鸦的爷爷还是孙子，那几只乌鸦都始终一言不发。末了，秦宝柱一仰身横倒在了稻草垛上。

冬日傍晚的微风如刀，虽不能剐下人肉，但完全能让一个健康的人背受病痛的摧残。当秦宝柱的三女儿巧针将他从草垛上唤醒时，秦宝柱感觉到头昏眼花，他吃力地翻身坐起，就在他准备跳下草垛的一刹那人整个失去意识从草垛上摔了下来。巧针心悸地蹲下准备扶起秦宝柱，但终因力气太小无法将其扶起，无奈之下孩子把自己身上的红棉袄脱下盖在秦宝柱身上，迅速转身跑回家告诉母亲和姐姐。

秦宝柱媳妇带着仨女儿连哭带跑来到草垛边，只见秦宝柱已背靠着草垛坐着，他手里捧着巧针盖在自己身上的那件红棉袄。宝柱媳妇目视了一眼巧针，孩子身上有点发抖，清鼻涕已流到了上嘴唇。大女儿和二女儿一人架着一只胳膊把秦宝柱扶了起来。秦宝柱分开俩个女儿的手，把红棉袄披在了巧针的身上。宝柱媳妇用手给巧针擦干净清鼻涕，并将双手交叉着搓了几下。

伴着几声喜鹊晚归的唱鸣，宝柱媳妇牵着仨女儿跟在秦宝柱身后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家走。末了，美丽的炊烟在秦宝柱家瓦房上空升腾——

共 22如今来参观必须要交5元门票钱。房主介绍99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养儿防老积谷防饥，这种思想根深蒂固，尤其在农村，没儿子如矮别人一头似的。秦宝柱就是这样，养了仨闺女，做梦还求观音送个小子。可自己从草垛摔下来，还是闺女心疼爹。红棉袄，那分明是爹娘的小棉袄。（注意 仨和三的正确使用） 欣赏佳作。 【微编 王老大】

1楼文友： 14:42:10 期盼新作！